(十九)
沽宁城外的某个山坡上,依旧炮火连天。
龙乌鸦和何莫修抬着一箱炸弹赶到时,死啦死啦正猫在一个炮坑里用望远镜观察战况。
“喂,要死不死的,炸弹来了。” 龙乌鸦隔了老远,朝着死啦死啦吼了一声。
“给他们发下去,快点。”死啦放下望远镜从炮坑里起身朝他们爬了过来。
龙乌鸦招呼何莫修放下箱子,刚准备打开盖子,一个炮弹就落在了不远处。
“趴下!!!”死啦死啦惊呼了一声,就势趴在了地上,捂住了脑袋。
龙乌鸦闻言立马反应过来,转身抱住一旁的何莫修就朝地上扑。
炸弹爆炸过后,死啦死啦抬起头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转身看了一眼还紧紧的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两位还有气儿没,还有气就赶紧起来把手雷发了,再磨蹭晚点我们都得埋在这儿。”
龙乌鸦甩了甩头上的灰,放开了何莫修,从地上爬了起来。
“假洋鬼子,你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碍事儿。”
何莫修有些恍惚的坐起了身,愣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除了会造个炸弹你还会个啥,别在这儿帮倒忙。” 说完,龙乌鸦分了一小箱子的手雷出来,抱着上了别处。
死啦死啦看了眼走远的龙乌鸦,又看了眼何莫修,拍了拍他的背,道,“真想帮忙也不是不行,呐,把这些手雷给那边土包下的兄弟们送过去。”说着,把另一箱分出来的手雷递到了何莫修手里,并且指了指远处的小土包。
手里的小木箱子重量不轻,何莫修双手捧着明显有些吃力,可他没有拒接,而是抱起箱子猫着腰朝死啦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肩膀上的枪伤还没好利索,此时伤口有些隐隐作痛,这时的他感觉到手上的木箱子如有千金重。可他还是一刻不停地朝着目的地奔去。
终于再临近崩溃点时,何莫修连人带箱子摔到了那帮穿着黄皮的丘八面前。
某个灰头土脸的丘八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惊喜道,“兄弟,你这手雷送的太及时了。”话音未落,他已经捡起两个扔了出去。
对面许久未响起爆炸声的日军营地一下又被炸开了花。
龙乌鸦送第二趟手雷路过土包时何莫修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揉着扭伤的脚踝。
龙乌鸦见他还待在这里没走,急脾气一下就上了头,“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让你走吗?”
“我……”
“我什么我……等会儿我再路过这里你要是还没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莫修咬着下唇低着头,有些委屈,他只是想留下来帮帮忙而已。
龙乌鸦看了他一眼,扛着箱子再次消失在了一片烟尘里。
何莫修看了看龙乌鸦消失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滑下了土坡,跛着一只脚穿进了密林。
从密林里穿出来的何莫修刚准备回沽宁城,却突然听到一阵阵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何莫修赶紧躲进了茂密的草丛里。
不过片刻,一辆大卡车驶进了何莫修的视线,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 每一辆车上都站满了日本兵。
直到最后一辆拉着重型武器的大卡车驶过,何莫修才敢从草丛里走出来,跛着一只脚快速的窜回密林里。
何莫修发誓,他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着急过。
此时的他,正手脚并用爬着一个土坡,土坡的另一面,就是死啦他们的所在地。
连绵不断地枪炮声在耳边不断地炸开,何莫修终于爬回了死啦所在的那个临时挖的土壕里。
龙乌鸦一边骂着娘一边加快了手里射击的速度。
何莫修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气喘吁吁的爬到了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龙乌鸦感觉到拉扯,回头看了眼,在看到是何莫修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骂了一句,“我丢你老母,你又回来干嘛?找死吗!!”
“日……日本人……”何莫修累的几乎已经说不完整一句话了。
龙乌鸦皱着眉看着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蹭蹭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日本人的增援到了……很……很多人……快走……要不然……来不及了……”
龙乌鸦瞪大了眼,“你说的是真的吗?”
何莫修终于喘匀了气,回道,“真的……我回去的路上看到的……他们快到了……”
龙乌鸦闻言不再赶耽搁,撒开何莫修就朝死啦死啦那边跑,“百里度,日本人叫的增援到了,我们赶紧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
“谁说的?”死啦死啦回头,漆黑的脸上只看得见一双发亮的眼珠子。
“何莫修回去的路上看到的,照时间来算,差不多快到了。”
死啦死啦难得的皱起了眉头,还没等他说出撤退的指令,远处的枪声便密集了起来。
死啦死啦一惊,拿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日本人的阵地上一下出现了的两辆大卡车,车上站着的日本兵还没下车就已经朝这边开起了枪。
“才两辆车啊。”
“假洋鬼子说看到很多人,估计后面还有。”
死啦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大叫了一声,“撤退!!撤退!!”
随着这一声令下,四周原本还在做最后斗争的兄弟一下就消失在了阵地上,纷纷后撤,躲进了密林里。
死啦扔出了箱子里最后的几个手雷,也招呼了龙乌鸦一声,滚下了土坡,进了密林里。
龙乌鸦见死啦已经走了,刚想也跳下土坡,可转头见不远处的何莫修还躺在地上,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去一把捞起了地上的人扛在肩上就往土坡下跑。
快要到沽宁城门口时,死啦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仅剩的几十个兄弟,大口的喘着粗气。
明明眼看着就要赢了的仗,万万没想到最后成了这样。
身体不好的欧阳并没有参加这场战役,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口,等着凯旋的死啦他们。
远远的看着乌泱泱一群人回来了,欧阳高兴的朝他们跑了过去,兴奋的问道,“怎么样了?打的怎么样?”
死啦叹了口气了摇头,“日本人叫了增援。”
“不可能啊,附近根本没有别的日本军队,就算叫了增援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到啊?”
“人很多,应该是很久前就叫了,今天刚好让我们赶上了。”
一旁的龙乌鸦听到这儿啐了一口,“真他娘的背!”
何莫修此时依旧挂在龙乌鸦的肩头上,只感觉眼前一片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龙副官,请问……能把我放下来了吗?”
龙乌鸦听到这微弱的声音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扛着个人,于是把肩上的何莫修扔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脚……” 何莫修脚踝本就扭伤,加上之前一路奔波,现在又被龙乌鸦摔了一下,现下似乎更加严重了。
“你又怎么了?”龙乌鸦看着地上呼痛的何莫修不悦的皱了皱眉。
“脚疼……”
龙乌鸦瞟了一眼何莫修高高肿起的脚踝,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想想之前若不是他奋力跑来告知他们消息,估计现在他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想了想,他突然弯腰又把何莫修扛了起来,朝城里走去。
何莫修楞楞的看着龙乌鸦的脚后跟,“你要带我去哪里?”
“闭嘴!”
而正当死啦和欧阳相对无言时,欧阳却突然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老四呢?”
死啦死啦似乎也才想起来,转身在人群里四下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四道风。
正说着,不远处的土丘上突然跳下来七八个灰头土脸的人。死啦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几个人,从远到近。直到跑到自己面前,为首的人踢了他一脚,他才眨了眨眼,问道,“你们怎么才回来?”
四道风啐了一口,骑到了死啦死啦身上,揪起他的衣服领子怒道,“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不是说稳赢的吗??他娘的跑也不说一声,害的老子临了还死十几个弟兄……”说着,一拳打上了死啦的腮帮子,“你他娘的就是个骗子!!”
眼看着四道风还要再来几拳,欧阳赶紧上前拉住了四道风,“老四!住手!!”
“你别拦着我,我今天要打死这个祸害!!”
“老四,你冷静点!没人说过会稳赢,什么事都会有意外,这是我们谁也没料到的!”
“好。你说是意外我不反对,但他娘的这该死的跑了也不说一声,就留我和我那些个兄弟在那儿死扛,要不是我见形式不对,你这会儿都见不到我了!”
死啦见四道风从自己身上下去了,坐起身舔了舔嘴角的血,“我叫了。”
“你叫个屁,你问问我这帮弟兄,他们有没有听见!”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仅剩的几个沙门的弟兄。
被看着的人纷纷低下了头,只有一个和四道风稍微亲近点的人开了口,“四爷,我们……确实听到他喊撤退了。是您自己叫嚣着让我们继续打,我们也不敢退……”
“你……”四道风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其他人,“你们都听到了?”
其他人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四道风愣了一下,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欧阳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行了老四,别闹了!日本人这次受到重创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但也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他们的增援到了,我们尚且还不知道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如果他们的增援多,说不定会趁着这次我们大伤元气一举攻城。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死啦从地上爬了起来,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今天这一仗下来应该已经把他们打糊涂了,他们现在摸不清楚我们城里到底有多少武装力量,所以暂时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就怕等他们悄悄摸进城了解清楚我们的底细时我们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所以,我们动作得比他们快。”
“你有什么想法?”
“今天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再回去摸摸日本人那边的情况,回来再做定夺。”
“为什么不今天去?”
“今天他们应该会忙着换地方,没时间讨论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我们明天去。”
“那行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带着守备团的人回了营地。
(最近几章小太爷因为腿伤的关系大概都没啥戏份,而我们的乌鸦和小何相比之下互动就很多了。分开前最后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