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从孟家气呼呼的出来后,孟文禄想了想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于是,便又腿儿去了长三书寓。
当躺在书寓的小榻上听着艺人弹唱的小曲儿时,孟文禄觉得自己的火气似乎下去了不少。只是对于史今不支持自己这个事儿,他心里还多多少少有点儿不爽。
原本坐在一米开外一直和榻上的人保持着距离的桃花老六见孟文禄脸色缓和了些后,站起身凑了过去。
“孟先生可还听的惯这曲儿?”
“刚回来那会儿,觉得这东西听着软绵绵的,没意思,不过现在一听,觉得还不错!”顿了一下,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询问道,“我是不是该给他们赏钱啊?”
“照规矩来说,是这样的!”
孟文禄想了想,“那我该给多少?”
“这个,随便给吧,来的客阔气的给他五块呢!”
孟文禄一脸嫌弃,“那太少了!”随即,他抠了抠自己的裤兜,却发现出来的急,竟忘了带钱。
于是他随手拿过了一旁的扇子,然后用老六递过来的眉笔写了一个“五十圆”,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给了那两个唱曲儿的艺人,“拿着这扇子上孟府领赏去吧!”
两人接过扇子抱着琴起身朝孟文禄福了福身,“谢谢孟大爷!”
孟文禄一听这称呼,乐了,“嘿,没给赏之前叫孟先生,给了赏改成孟大爷了,还是钱起作用啊!”
老六在一旁玩笑道,“那一会儿我侍候完您是不是也得举着去孟府领赏啊?”
孟文禄扔了颗葡萄进嘴里,闻言,看向了老六,“好啊,你管他们多多要,就说我成天赖在你这儿不走!”
老六轻轻打着手中的扇子,“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说话算话啊!今天天亮之前走了,你就不是男人!我可是把客都推了,一心一意只为陪你呢!”
孟文禄嘴角擒笑,看着老六道,“真会说话!”随后,顿了一下,他又道,“那你帮我个忙好吗?”
老六问,“什么忙啊?”
孟文禄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她,并道,“你帮我把这个人请来!你要是办成了,要什么我给!”
老六笑着接过名片看了眼,随即起身答道,“那我这就派人去。”说着便转身准备往外走。
可是没走两步,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过了头,对孟文禄道,“那我要你这个人,你给吗?”
孟文禄正欲将葡萄扔进嘴,一听这话,动作顿了下,随后放下了手,看了老六一眼,却并没准备搭话。
老六也似乎没准备听他回答,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门。
而另一边,史今拿着手里的扇子,看着眼前两个前来讨赏的人,一头黑线。
无奈,谁让他刚好要出门找孟文禄却在门口碰上了他们呢,于是,他只好从兜里拿了一张五十圆的票子递给两个前来要赏的人。
看着两个艺人走远后,史今又看了看手里的扇子,即使隔老远他都能闻到扇子上那股浓重的脂粉味儿。
孟文禄,你个败家玩意儿,逛妓院你倒是挺舍得花钱的!这一下撒出去我快两个月的工资!
不过气归气,史今随后还是上了车,去了长三书寓,准备接回这个“败家子儿”。
可是,等史今到达书寓时,却发现孟文禄已经在老六房间的榻上睡着了。
史今看着睡着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榻旁一直为孟文禄打着扇子的老六轻声道,“姑娘,你先去睡吧,这里我来就好!”
桃花老六笑了笑,“史先生,孟先生可是让我一直在旁侍候着呢,要是他醒来见不着我,怪罪我可怎么办?”
“他不会的!”
“不管会不会,这种事都不该劳累先生呢!隔壁有空房,先生还是去隔壁休息吧,这里我侍候着就好!”
史今无奈道,“九公和二姐吩咐一定要让我寸步不离的保护孟先生,所以,还是我来吧。”说着,他直接就坐到了孟文禄的身边,用刚才那两艺人领赏的扇子为孟文禄扇起了风。
桃花老六看史今是铁定不会走了,于是站起身朝史今福了福身,“既然如此,那小女子我就先退下了,有事您唤下人便可!”
史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随意的答了一句,“好!”
老六刚走不一会儿,孟文禄的眼皮就动了动。
史今瞧见了,幽幽开口道,“美人在旁,你居然装睡?太不解风情了吧!”
孟文禄没说话,依旧闭着眼,似乎是真睡着了一般。
史今也不急,继续道,“你倒是大方,赏两个唱曲儿的一下子就赏出去我两个月工钱。”
“我这个月给你发双倍,不,三倍!”孟文禄突然睁开眼,坐起来对史今道。
“说话算话啊!”
孟文禄瞥了史今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财呢!”
史今白了孟文禄一眼,却没搭他的话。
其实史今每个月的收入自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他的都给了小五子他们,但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也懒得和孟文禄解释。
次日上午,石原如约到了长三书寓。
一进门,石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孟文禄欠了欠身,“实在抱歉,迟到了!”
“没事没事!”孟文禄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迎到了桌前,为其倒了一杯茶。
“我们两个见一面不容易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石原闻言,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讲!”
孟文禄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我很奇怪,你们日本人是最不愿意看到我们制造武器的……”
石原摆了摆手打断了孟文禄的话,“不不不……”
孟文禄嗤笑了一声,“东北九一八是你们搞的吧?黄浦江上的军舰是你们开进来的吧?这还不说明问题?”
“那是为了保护租界安全!”
孟文禄十分别过头笑了笑,“切,你少来这套,我们不需要你保护!”
顿了一下后,孟文禄再次开口,问出了他实际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要我的远洋航队干什么?”
石原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我只是个中介人而已,我介绍三菱银行做一笔交易孟先生觉得有利,自然回去做,何必多问!”
孟文禄轻啧一声,“你要这样讲,那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石原又喝了口茶,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孟文禄见状,继续道,“你得给我底牌,这样我们才能共赢!”
“我有不说的权利。”
“你没有!你已经卷进来了!”
石原笑了笑,随后起身坐到了孟文禄身边。
“我告诉你,我们对上海滩的鸦片生意很感兴趣。”
孟文禄闻言,脸色冷了下来,“我对鸦片生意不感兴趣!”
石原又笑了笑,“孟家最大的财富就是有这支由政府特许的远洋航队,我们听说孟家是上海鸦片的源头,利润非常丰厚,我们也愿意在这生意里插上一脚。”停顿了一下后,他又道,“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吧?”
孟文禄打扇子的动作一顿,随后笑道,“谁告诉你孟家是上海鸦片的源头?”
“孟先生这样说就太没诚意了!上海的银行为什么不肯贷款给你?上海那十几只船,日夜不停的运鸦片,金山银海的滚进来,还要搞什么实业救国,这不是太搞笑了吗?”
孟文禄脸色渐渐给了下去,“我告诉你,孟家是靠机械制造起家的。孟家之前是有一些烟管,可是都被我逐一关闭了!”
石原挑了挑眉,看着孟文禄,虽然没说话,但他脸上很明显的显露着两个字,“是吗?”
孟文禄此时根本没注意看石原的表情,继续道,“你的那些三菱银行的朋友看来消息不太灵通啊!”
石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和你打个赌吧!”
孟文禄不解的看向石原,“什么赌?”
“今晚九点,松江九号码头,到一批货,是孟家的货船,祥云号,注册号码一一零五。”说着,石原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放在了孟文禄面前,“这是虹口区的大烟管给我的条子,不信你自己去看看。我们认为以贷款方式参与上海的烟土走私有很大的利益,至于中日要有战争你我都说了不算。”
顿了下后他又接着道,“就算你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武器,又怎么比的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百年来的励精图治,这点自信都没有,岂不是太小气了!日本陆军部曾预言,灭亡中国只需要五天,因为你们太沉迷鸦片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你!”
史今从屋里走出来时,正好听到这话。他满头黑线,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谁给你们的自信啊?真不愧是大言不惭的侵略者!
石原见到史今站在了孟文禄身后,为显礼貌,朝史今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经过刚才那番话,史今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对石原做了,于是干脆当做没看见,直接将头偏向了别处。
而此时的孟文禄丝毫没注意到史今的到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桌上的条子,手里摇扇子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